一人之下丨也青丨高中生恋爱真难丨清青倾卿

放学别走

第一名  高二（4）班 王也

第二名  高二（1）班 诸葛青

第三名  ……………………………

诸葛青只不过是在今天进教室的途中瞟了一眼正在施工的新一期月考成绩榜，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心便不翼而飞。虽然也飞不了多久，但至少早自习开小差的借口有了着落。

王也那张睡不醒的大脸照太招摇，年级前二十一溜儿排下去，就他的照片是个正红底，眼睛还跟没睁开似的，贴在金红配色的成绩榜上，效果感人。

大概是上一次，还是上上次，月考成绩榜更新的时候，诸葛青远远地看到王也没精打采站在榜前，被同班两三个同学调侃。

有人说：“我们也总太不修边幅，好歹是展示年级第一的风采，就这么随随便便对付了。”又有人说：“我看也总是为了早早杜绝烂桃花，省了他亲自对那些看皮相表白的小姑娘说‘我的真爱是学习’了。”

王也这人也奇怪，本来懒懒的哈欠都打了一半，却突然笑起来。随后他状若不经意般用指尖蹭了蹭当时榜上贴着的那位年级第二的照片，接了句：“可比不上这位青春洋溢朝气蓬勃的白底精修照。”

诸葛青这人，记性不错，耳朵贼好。此事在他心里至今都没能翻篇，谁叫那位青春洋溢朝气蓬勃的年级第二就是他本人呢？倒不是他小心眼惦记那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而是他左思右想琢磨多日，都认定王也那漫不经心地一蹭，是在耍流氓。

早自习被诸葛青拿来神游太虚，第一堂课仍然提不起劲。临到下课被班主任点名，他猛一抬头，种种缘由腹稿三千都被班主任一句“大课间来我办公室一趟”堵了回去。不用做课间操，挺好。

混过一堂瞌睡课，诸葛青找前座的女生借了一面猫头小镜，确认脸上没有睡痕才踩着慢悠悠的步子往办公室去，没想到会在办公室门口同正要从里面出来的王也四目相对。

诸葛青自觉后退一步，想让手上抱着厚厚一摞卷子的王也先走。然而王也偏偏不按常理出牌，他当着办公室一众老师的面，对诸葛青说：“来得正好，喏，上面这沓卷子你们班的，劳您带下去吧。”

诸葛青看着王也身后老师们欲言又止的表情，利落地挑出1班的卷子，挥挥手让王也赶紧走。他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一祸害。

不过超级无辜的诸葛青还是被王也的话殃及了。等王也走后，班主任看着他那是一个痛心疾首——

“你看看你，这道数学选择题不粗心好好做的话，总分不就超过王也了吗？”

诸葛青听了连连点头，嘴上认错特别诚恳，心里却想，这题我完全不会做，谁知道万年选C的最后一题偏偏这次改选A。随后他又想到考数学的时候，坐他前面的王也睡了整整半小时，还差点把口水流到答题卡上。实力不及，连运气都不站他这边，拿不到第一也是合情合理。

待到诸葛青回过神来，本次月考优秀学生代表讲话的任务已经落到他头上。他试图挣扎：“不是每次都是年级第一负责讲话，年级第二负责鼓掌吗？”

班主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人家年级第一说连着代表了几次，累了，也想试试在旁边鼓掌！”

刚才说什么来着？王也就是一祸害！诸葛青都没隔岸观火，还被王也害得引火烧身，一个大课间光用来给班主任下军令状了。最后，他一边给班主任添茶，一边笑着立誓：“下次，下次我肯定代表得名正言顺！”

下课铃响，午后第一堂课结束。任课老师在走廊上回复电话特别投入，各位同学在教室里做眼保操很不走心。
诸葛青手搭在眉毛上，看似跟着节奏按部就班放松眼睛，实则盯着桌上那份未完成的发言稿偷笑。写这段话的时候正赶上打下课铃，所以字迹有点飘，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写时就已开始忍笑。他想象自己在主席台上一本正经地说：“我要特别感谢高一（4）班的王也同学，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站在这里……”
可惜，诸葛青只能私下里过过瘾，真上台了还是要念出一份中规中矩尽显好学生姿态的发言。毕竟优秀学生代表讲话本质上就无趣得很，不会给他留什么自我发挥的余地。

突然，教室里塞满了窃窃私语。

诸葛青后知后觉抬头，被默不作声站在他桌前的王也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王也手臂处挂着的“值日生”袖章好像把这家伙擅闯别人班级的事都变得理直气壮。

王也竟然会愿意当值日生？诸葛青不动声色地盖住自己上不了台面的发言稿，准备见招拆招。

“这位同学，”王也摸了摸鼻子，“今天放学别走，我们小操场聊一下？”

刹那间，窃窃私语变成哄堂大笑，任课老师更是闻声而来。王也匆匆留下一句“我等你”便落荒而逃，这还真是令诸葛青万万没想到。

年级第一约年级第二放学后小操场聊聊，肯定是要一起探讨学习交流经验共同进步对吧？肯定不会是年级第一掏出一本砖头一样重的五三，把年级第二无情敲晕毁尸灭迹吧？退一万步说，年级第一也没这个必要啊？

万年第二又不是王也，诸葛青忿忿不平地想，我都没约你小操场，你凭什么呀？况且大家都是优等生，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讲道理？非要闹得这么社会，还社会得人尽皆知——

这样他诸葛青要是不赴约，不就很没有面子？

校门口催人回家的车喇叭声层出不穷，班上明里暗里等着看热闹的人真不少。诸葛青磨磨蹭蹭清书包，想了想人高马大的王也，又看了看自己细白的手腕子，偷偷给手机设置了一个快捷求助电话。保险起见，他又设置了一个。

出教学楼后左拐，诸葛青扯着书包带气定神闲走在前面，后面跟了一长串嬉笑打闹的吃瓜群众。他并不是全然不在意围观者，只不过此时有这么多人与他同在感觉底气更足一些。

小操场地势平坦、视野开阔。隔着生锈的绿铁丝网，诸葛青正巧把王也眉头皱得老高的样子看在眼里——好一个凶神恶煞。这让诸葛青有点后悔没接受同桌送他的小猪佩奇贴纸，也不知现在回去拿还来不来得及。

许是后面的路人甲乙丙太吵，王也抬眸，锁定了诸葛青。

“来了？”

“来了。”

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诸葛青忽略掉心里那一丢丢不安，堪堪在王也一米外停下，抬着下巴看人。一秒后，他觉得下巴抬太高容易被打，又借着摸下巴的动作把自己尖尖的下巴摆正了。

王也鼓足勇气，王也开不了口。他瞄了眼诸葛青声势浩大的后援队，上前一步扯住诸葛青手腕就把人往那棵百年老树后面拉。后援队里马上传出阵阵怪叫，“哦哦哦”的起哄声里还掺杂了几句“你要带阿青去哪里”的标准女高音。

树后是一片狭窄的较为私密的小天地。

诸葛青只觉得自己转眼间便被王也压到树后，因有王也的手护着才没撞破头。他好像踩到了一块不平整的石头，整个人的重心都有点怪，小腿贴着树根，四下杂草丛生。

此时两人靠得太近，诸葛青不自在地偏偏脑袋，心中暗忖，怎么感觉此情此景不像是什么小操场干架的固定展开？他用余光悄悄打量了王也两眼，竟发现这人鼻尖上还渗出了几滴汗。

突然，诸葛青就好像明白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该不会王也这出社会邀约，是为了给自己展示他的小猪佩奇手表吧？平时总见他独来独往，难道连一个分享喜悦的朋友都没有吗？

“诸葛青。”

“……在。”

王也小退半步，讪讪地松开手，盯着自己给诸葛青手腕上留下的红印，说：“有件事吧，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不过您能不能先给两分钟，我再酝酿一下？”

“不行，”诸葛青拒绝得十分干脆，还配合上十分社会地抖腿，“两分钟太长，这里有蚊子。”

“嘿，你这人！”王也险些被自己一口气哽死，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他摇了摇头，又问：“蚊子咬你哪了？”

诸葛青踮起脚，露出已经发红了的脚踝，说：“这儿呢，痒得很，所以有事你直说吧。”

王也瞅了瞅，把手伸进校服口袋，一言不发蹲下了。

诸葛青反倒是有点震惊，心想你们社会人果然不一样，展示一下小猪佩奇手表这么有仪式感的吗？还要单膝跪地？那我可要睁大眼瞧清楚——

只见王也掏出了一瓶风油精。

诸葛青一时语塞，说不出话。

王也自然而然地拉着诸葛青的手按在自己肩上扶好，而后拧开风油精，托起诸葛青的脚踝，开始涂涂抹抹。

不说别的，风油精效果很强。

“诸葛青。”

“……在？”

诸葛青顺着自己搭在王也肩上的手，看向王也乱糟糟的头发。什么紧张刺激放学后？不存在的。他漫不经心地圈住王也的一缕头发丝，想着等会儿问问王也，既然懒得打理，为什么要把头发留这么长——

“我想跟您谈个恋爱，您怎么看？”

“我看还……你说什么？！”

诸葛青慌乱下生生踩空，还没站稳又被那块不平整的石头绊了脚。王也眼疾手快顺势一捞，直接半蹲着把人接进怀里。巨大的冲力让他坐到了地上，不过他也不急着起来，还有心情先给怀里的人顺顺气。手沿着诸葛青的背摸到底，他语调轻快地答道：“我说，我喜欢你，想和你处对象，你看我行不行？”

诸葛青面红耳赤在王也身上扑腾半天没把自己扑腾起来，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细节被自己忘了——

“老师！实名举报这里有人谈恋爱！”

这哪是什么告白？分明是一场闹剧。

第二天大课间，教导主任语重心长，给大家进行了10分钟思想教育，总结起来分为四个部分：一，放学后有学生在小操场谈恋爱；二，早恋是不对的；三，早恋影响学习；四，请以优秀学生代表王也、诸葛青等同学为榜样。

听众心照不宣，大家拼命鼓掌。解散回班的路上，诸葛青终于也当众对王也说了一遍“放学别走”。

这次没约在小操场，两人早到一步躲进了小操场旁边的旧器材室。任凭外面挖八卦的无关人等来了一茬又一茬，王也和诸葛青缩在器材室的窗户下暗度陈仓——

“王也同学，教导主任说了，早恋影响学习。”

“行，等你哪次月考考第一，我就上主席台检讨。当着全校的面承认，早恋让我成绩退步，从年级第一掉到年级第二。”

“王也，有你这么处对象的吗？”

“那你说怎么处？我都听你的。”

“你就不能像其他普通高中生一样，普通地告白、普通地来一场不为人知的早恋？”

“这难度有点大了吧，青，毕竟现在全校都知道我们在谈恋爱呀。”

—完—